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贵在“传实”又“传虚”

2001-03-07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明清之际,文人画盛极一时,是中国绘画史上别具人文意趣的时期。八大山人、石涛都曾活跃于此时。在文人画的发展历程中,八大山人的表现是突出的。三个多世纪来,他影响着大江南北的绘画界,被誉为画史上的一颗巨星,他那独树一帜的风格,“浑无斧凿痕”的画迹,闪光于东方以至世界的画坛。八大山人的造诣,评者以为“笔墨豪雄”、“逸气横生”、“不受绳墨约束,而又合规矩方圆”。

江西美术出版社组织编集并出版《八大山人全集》,很有价值,尤其对我国近古文化史及绘画史的研究,有着积极的意义。

这部《全集》,汇集了八大山人的遗作,从他的书画作品、题诗题跋、信札以至他的印鉴、款识中,可以较全面地获知八大山人的身世以及他的为人为艺。《全集》也反映了明清之际,凡具“儒家道释观”的文人画家的处境和艺术思想。八大山人在当时,虽是“踪迹风颠甚”,而在书画艺术上,却又是一位地地道道的“胜流”。正因为是“胜流”,八大山人在画史上的这个时期更具有其重要的代表性。

八大山人的代表性,体现在文人画家具有的那种“儒家道释观”。八大山人的绘画,落在文人画的这一范畴及其模式中。所以《全集》抓住了八大山人,也就有节有序地抓住了明清之际文人画的现象。这里,我就八大山人在文人画方面的突出表现,用以说明这部《全集》的汇编出版的价值。八大山人明显的表现是:

一、作为文人画的笔墨要求。笔墨,向被文人画家看作“生命之所依”,故有画家云:“舍笔墨,何以谈画”。历代文人画家在论画中,费力最大的,就是谈用笔与用墨。在这方面,八大山人早就提出,用笔用墨要“浑无斧凿痕”,要“圆转自如,如环之无端”,八大山人身体力行,所以八大山人的笔墨,正如近人傅抱石、潘天寿、谢稚柳诸位先生曾用同一语调云:“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了。”意即八大山人笔墨精到,无人不知,用不到作一般评说。

二、作为文人画的表现。诗、书、画结合是文人画的一种较完满的形式。在一局画中,要求画好、书法好、诗也做的好。在这方面,八大山人是佼佼者。故有评者说他“诗书画执牛耳于西江”。如其所画《岁寒三友》,又如《安晚》册中的有些作品,更如所画梅花,曲、诗、书相配,自自然然,可谓典型。

三、作为文人画的审美情趣。在历史上,文人讲“清高”,希望过“淡泊”、“宁静”的生活。在封建社会,他们有隐逸之思,追求“静如太古”的居住环境,他们不怕“日长如小年”,他们惜阴,即使他们居“陋室”,仍然要求自己的生活过得丰富而充实。反映在绘画上,有一种淡雅、疏朗、清幽的形式感。八大山人追求的是空疏美,稚拙美。他的花鸟画疏淡,明洁,他的山水画冷寞,荒寒。他在绘画上的这些表现,只要打开这部《全集》,就得以一一入目,他在毫端的这种落墨,是文人画的表现特点,是文人画家特有的一种审美情趣的流露。

四、作为文人画对寄情寓意的讲求。八大山人在这方面无不“时时处处见其真。”

文人画具有民族文化内涵,文人画家,“落笔虽偷闲”,但不无聊,仍以“情思溢砚池”。赏菊,用其“傲霜”,画梅,以存“清气满乾坤”,写松则题“岁寒而不凋”,虽然画的是花,其实画的是人的品格。文人爱国,以渍墨渍水写山川的“迷远”题曰“溪山无尽”,意即祖国江山可爱于“无尽”中,黄宾虹的所谓“中华大地,无山不美,无水不秀”,正是此谓。历来仁智者乐山乐水,故喜画万水千山,画丘壑奔腾……使文化的内涵寓于“个中”。再说,画家个人的感情变化,或喜,或怒,或悲,或畅神,或抑郁,均寄情于毫端。我曾研究八大山人署自己之号为“山人”,这个“山”字,联系其身世及其他表现,显然不是指一般山水间的“山”,也不是过去文人自称的那种“山人”,或“山樵”的“山”,过去文人自称“山人”,“山神”,有自谦之意,我“非市井中之众人”,意即“吾为绝俗脱尘之世外人”,表示较他人“清高”。但八大山人之所称“山人”,除上述的寓意外,这个“山”,所念念不忘的是朱明王朝的旧江山。这些,我曾在八大山人的书、画、诗及文中找到过证明。而今,江西美术出版社出版这部《全集》,其中就有不少新的资料可以用来证实他的这个“山”的本意。

我之所以这么说,从出版与学术研究这个角度而言,这部《全集》,不但起作用于对八大山人艺术作深入的研究,还在于对明清之际的绘画研究,产生了实实在在的联贯作用。昔贤赞好书付梓有益于后人者。喻之“正是一成田,五千人衣食”,这句话,不妨用来赞此《全集》的出版。在跨世纪之际,出版界能办实事,出版学术界亟需的出版物,怎么不令人额手称庆。

据出版社同志说:这部《全集》,历时七年才告竣,主持并参与编辑这部《全集》的同仁们,不畏寒暑,不辞辛劳,为征集作品,请教问题,奔走于大江南北,以至是海外,说是“为一字,化时两越月”,“为一图”,“车行数千里”,认真之至。编者们还选择了不同时期研究八大山人的学术资料,况且又附以《八大山人年表》等。几十年来,我在绘画史这一门学科上花了一些时间,深感我国美术史研究的基础还薄弱,其中一点,即对资料挖掘、整理等工作做得还不够,对代表性的画家,或有影响的画派的资料汇编等,似乎距“汗牛”还远。这就苦了搞通史的研究者。1964年,翦伯赞在一次史学研讨会上发言,说“凡搞通史的人,似乎都懂得一些历史事件,但搞通史的有搞通史的任务,所以对历史上的不少考证,必不可少地要依靠对个案深入研究者的劳动成果,我们搞通史的,向来尊重搞断代的,或搞专题研究的。”因为这样,我这个搞绘画通史的,现在看到《八大山人全集》的整理、汇集、出版,分外高兴。因为这部《全集》整理、出版是文化史、美术史、绘画史研究的基础工程。

出版一部大型的图书不容易,出版有学术价值、有实际意义的图书更非容易。江西美术出版社在新世纪到来之时,出版了这部《全集》,是适时的。综观其所编,觉得这部出版物,体现了世纪之交对八大山人资料整理出版的新水平。《全集》有学术性,在编印上有艺术性,其作用,正如我在前面提到的,不只在一个时期一个画家的研究,而是对绘画史上明清之际这一时期文人画现象的寻根和追究。所以说,这部《全集》的出版是“传实”的,而且更可贵的,还在于又“传虚”。可以预料,当它在书林间传播之时,它的作用,岂止于“五千人”的“衣食”,还促进了学术研究的提高与发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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